西南边陲,大夏国,云岭县。
窗外的雨敲打着铁皮屋檐,噼啪作响。
屋里没开灯,只有灶台上炖着土豆的铝锅咕嘟冒泡,蒸汽混着劣质煤烟味在低矮的平房里弥漫。
男人坐在小板凳上,蘸着唾沫,一页页核对手里厚厚一沓扶贫台账。
他叫赵大川,云岭县分管扶贫的副县长。
眉头拧成一个死疙瘩,手指在“青岩沟村王老栓危房改造补助款”那栏反复摩挲。
“又看!天天看!能看出朵花来?”
灶台边猛地传来女人拔高的、带着怨气的嗓门。
赵大川的媳妇李秀芹,腰上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,手里攥着锅铲,脸绷得紧紧的。
“就那点死工资,还不够娃在城里补习班的!跟你说了多少遍,托人调回市里!随便哪个清水衙门,也比在这山旮旯里强!”
赵大川没抬头,只是把台账轻轻合上,放在膝盖上用手压着,指关节有点发白。
“秀芹,再等等。青岩沟最后三户危房,这个月必须落实。还有腊尔山那片茶苗,刚嫁接。百年育苗还树全国计划才刚刚开始,田野一片荒芜……”
“等?等到猴年马月!”
李秀芹“哐当”一声把锅铲砸进锅里,溅起几点滚烫的土豆泥。
“等惊悚游戏把我们都变成鬼?还是等你这‘赵青天’把全县穷根都拔了?”
她几步冲到赵大川跟前,眼睛红红的。
“赵大川!我跟你十几年了!从城里跟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!不图你大富大贵,就图个安稳!可现在呢?外面天天死人!怪物!天上掉鲨鱼!掉蜜蜂!你不知道啊?”
她声音抖得厉害,指着窗外黑沉沉的雨幕。
“那天上的黑窟窿!城里人往大夏跑,有钱人往大夏钻!你呢?守着这穷山沟!哪天一个灾厄惩罚砸下来,我们娘俩跟着你一块儿当‘柴火’!我不管!这次你必须听我的!回城!找关系!调走!”
赵大川抬起头。
常年山风吹得他皮肤黝黑粗糙,眼角的皱纹很深,但那双眼睛很亮,像山里的石头,又硬又沉。
“秀芹,”他声音不高,却像石头砸进泥里,沉甸甸的,“惊悚游戏来了,就抛下山里人不管了?他们比城里人更慌!更没底!我这副县长跑了,他们找谁去?谁管他们死活?”
他拿起膝盖上的台账,粗糙的手指点了点“青岩沟”几个字。
“王老栓,七十多了,老伴瘫在床上。房子要塌了。我跑了,他爷俩睡雨地里?等死?”
他又翻了一页,“腊尔山的茶苗,是农科院刚给的抗灾品种,是山里人下半年的活命指望!我走了,谁来盯着嫁接?谁管技术指导?指望市里那些坐办公室的,能摸清咱这山沟沟里的土?”
他站起身,个头不高,背却挺得笔直。
“惊悚是吓人!可越是这样,越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!大夏为啥能稳住?就是从上到下,没丢下任何一块地方,任何一个人!咱们云岭,也是大夏的地!这里的乡亲,也是大夏的人!我这副县长,就是钉在这儿的钉子!钉子跑了,人心就散了!人心散了,再大的船也得翻!”
李秀芹被他这番话噎住了,胸脯剧烈起伏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又强忍着不肯掉下来。
“钉子?你就当你的钉子吧!等着哪天被雷劈了,被怪物啃了!我们娘俩……”
咚咚咚!咚咚咚!
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像鼓点一样砸碎了屋里的争吵,力道又沉又急,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。
赵大川眉头一皱。
这敲门声,不像村里人。
李秀芹也吓了一跳,胡乱抹了把眼睛,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。
“谁啊?大下雨天的……”
没等赵大川去开门,那扇薄薄的木板门“吱呀”一声,竟被从外面推开了!
门口站着两个人,雨水顺着他们笔挺的黑色大衣衣角往下淌。
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容严肃,眼神锐利如鹰,肩头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。
他身后跟着一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、戴着金丝眼镜、提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,气质沉凝。
屋里的灯光昏暗,但李秀芹还是一眼认出了为首那人胸前别着的、在雨水中依旧闪亮的徽章——市长的徽章!
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,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腿肚子直发软。
后面那个……看那气度,比市长还……